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降落 毫无征兆的 我出现在民国二十年 像是老天在告诉我 不必管那么多 你只是为一个人而来 1930年,南京国民政府创立中央航空班。 1931年,中央笕桥航校于杭州招生。 也在那一年,我恍惚来到这个时代。 一位锦衣华服的妇人告知我,小知,你父亲已替你安排好出国事宜,学医成后,不必回头。 我懵懂点头。 在被父亲送上船前,我与一个少年擦肩相碰。 他行李简单,一个皮箱,行色匆匆,而我一个踉跄,手中一松,连人带行李摔倒在地上。 不好意思。 他本已道歉,往前赶路,听见身后摔倒的声响,又折返过来,将我扶起。 多谢。 我一面收拾着行李,一面低声谢过。 初夏,露出的那截胳膊擦破了皮,他眼尖看见,眼中愧疚更甚。 我送你上船吧。 我没有勉强,点头同意。 等我一下。 他转身往码头外跑,将行李不知嘱托谁看管,而后迅速折返回来。 迎面而来,背对着日光,我打量他的容貌,只觉得有些熟悉,好似在21世纪的刊物上看见过。 与后世所存照片不同的是,此刻的他眉眼间犹且青涩。 我心中凛然一震,口中嗫嚅,他的名字卡在喉咙间呼之欲出。 然而对他而言,我只是陌生人。 我仅恪着理智,在他提起行李往前走时,跟在他身后试探般的问道。 你也是来报考笕桥航校的吗? 航校招生,全国有志青年云集杭州,这么问,并不奇怪。 他凌厉的五官因扬唇微笑而柔和刹那:对。 我喉中一哽。 彼时又有谁能料到,眼前的这位少年,日后将在蓝天上绘就怎样的宏图。 我知晓他的身平、籍贯、学习经历甚至死亡原因。 我能流利地回答他平生所参与的每一场空战,击落敌机数,他的对手,他的座机号。 或许 茫茫乱世中,我的出现,是为了保全他。 但我似乎没有任何理由,可以劝阻他放弃理想。 这对他不公平,也非我本意。 船员拦住他,接过我的行李。 我们殊途同归。 我藏住眼里的水雾,展颜道:你保家卫国,我学医救民。 他眼中稍显错愕。 其实也不难猜,我这等锦袍打扮,精致艳丽,他大概把我当做了那等出国避祸的娇小姐。 少年正敛神色,语气中多了几分敬重:一路顺风,待你学成,祖国正是用人之际。 轮船汽笛声渐起。 我颔首,言简意赅:保重。 转身临行一步,又惦念一事,终是回头。 我本姓林,小字知道,冒昧求问阁下名号? 他低眉逊色,淡淡道:萍水相逢,不必挂念。 轮船渐渐远去,我站在甲板上,看着渡口人影化作一个小黑点,终是不见。 - 21世纪,我生活的和平年代。 我在医科大学就读的闲暇时刻,看过一本讲述民国空军的书。 一张黑白图片下,楷体标注姓名柏兰旌。 生于1914年3月,卒于1937年12月,我国第一位王牌飞行员。 柏姓,是为高松意。 岸芷汀兰,旌旗蔽空。 他这个人,高洁松柏魂,蕴括江南温润与塞北豪情,却并不违和。 五官凌厉张扬,说话却谦和有礼。 后世流传的黑白照片,他一身戎装,灰暗底色都掩盖不了眸中坚毅的神采。 年仅23岁便为国捐躯,震撼之余,我对他敬重无比。 如果有机会,能去见一见他就好了。 南京空军陵,尚存他的衣冠冢。 趁着一次假期,我独身前去祭拜。 石碑上青色的字迹,简单记载身平事迹。 一生化作坟头的一把青。 我默默无言,将落灰擦净。 一路寂寥无人,经过看门的大爷,我忍不住询问。 爷爷,来这里祭拜的人多吗? 老爷爷从报纸中探出头,推了推眼睛,声音沙哑笑道:都是过去的事咯,还能有多少人记得。 我记得。 所以上天送我来见你了。 - 缘起,缘灭。 两世轮转,应了最初那句,不必挂念。